“你說孩子被拐到那家,他是多久才叫她媽的?”樓梯口,他終于問出口,有點怯。他們是離婚夫妻,丟失了孩子,共同奮力尋找。三年后,終于找到,但孩子卻忘記了他們。她回頭看了一眼,千言萬語都在這一眼,憤怒、悲傷、絕望、怨憎,還有無盡的哀傷,終于她什么也沒說,轉(zhuǎn)身下樓。連背影也都滿是疼痛。
第二遍看《親愛的》,依舊被這個細節(jié)深深打動。比起這部電影里更為尋常的聲嘶力竭和痛哭流涕,我更偏愛黃渤和郝蕾這節(jié)制的表演?雌饋砗苁瞧匠,細細想?yún)s是大慟。
雖然電影把一多半的篇幅給了丟孩子和找孩子,甚至曾用名是“打拐”,但正如導演所說,劇情真正開始其實是在找到孩子之后。只那一眼,就精準地刻出,被拐兒童重新與親生父母建立情感的艱澀。又好像,電影用最后幾十分鐘,直視了被拐兒童對身為人販子妻子的養(yǎng)母難以割舍的“親情”,討論了人販子的妻子是否有領養(yǎng)孤兒的權利,并剝開了為生二胎要給丟失的小孩開死亡證明的疼痛……
有人批評導演把苦難當情懷,提筆很重卻落筆太輕,說《親愛的》避開了拐賣的真實罪惡,轉(zhuǎn)而選擇以親情化解社會丑惡。我卻很為陳可辛涉獵這一現(xiàn)實題材的誠意,感動。哪怕有限,但通過演員精湛的表演,我們還是觸摸到了丟失孩子的絕望,觸摸到了當代中國的碌碌眾生相。哪怕電影并不能完全直面司法的灰色地帶,也未必可以清楚探討道德困境,但起碼它能讓我們對路邊乞討的孩子再多一點關注,對這個社會多一點點暖。這便已很好。
就好像,用近乎紀錄片的口吻講述三十年代的文壇舊事,《黃金時代》在商業(yè)上潰敗了,但我依然敬重許鞍華的勇氣,因為她以盡可能尊重歷史的態(tài)度,描摹了那個時代。這兩個香港導演的情懷,讓人覺得寬慰,至少又愿意相信國產(chǎn)電影不全是商業(yè)大片和胡鬧惡搞,或者脫離現(xiàn)實的青春故事,盡管那樣更有機會刷新票房紀錄。
想及此,不免有點難過。跟大多國產(chǎn)電影一樣荒誕滑稽的,還有假惺惺的真人秀、灑狗血的電視劇、很勵志的暢銷書,和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