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月份用電量和PMI等部分經濟指標的回落,再度成為許多人尋求政策放松的理由。
當凱恩斯經濟學派將“熨平經濟波動”上升至政府理所應當的職責之時,經濟自我調整規(guī)律被改變,于是蕭條不常出現,取而代之的卻是“滯脹”。
2010年1至4月份,貨幣當局曾經試圖加強從市場回收流動性,通過公開市場操作回收頭寸5880億,通過三次提高存款準備金率凍結頭寸9500億,對沖掉外匯占款增加額10903億,1至4月份央行從市場凈回收流動性4477億。但是,5月份隨著歐債危機加劇,國內理論界和實務界一起談論經濟所謂“二次探底”,隨后發(fā)改委開始放行項目,央行在去年三季度在公開市場凈投放頭寸9470億,加上6月19日匯改重啟,外匯占款猛增1萬億,在整個三季度市場投放的凈頭寸增加1.9萬億之巨。貨幣政策一下子轉彎重回極寬的軌道。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,從去年8月份開始價格環(huán)比出現上升,8至11月CPI環(huán)比逐月加速:0.6%、0.6%、0.7%、1.1%。
那么這一次,宏觀政策會不會因為經濟放緩而再次“轉彎”?
如果再次轉彎,前面路況或將極其兇險,等于搭上了高速通脹的列車,隨后便是經濟的硬著陸。
中國不會因為緊縮而硬著陸,只有通脹失控,經濟才有硬著陸的可能。
目前中國經濟放緩非常正常,因為當成本持續(xù)高企時,經濟增長就會自然減速,這是經濟規(guī)律,對于投入型經濟,如果沒有技術創(chuàng)新發(fā)生而致全要素生產率提高的話,要素價格不斷上漲(資源、環(huán)境、人口),產出是會減速的。這是經濟發(fā)生“滯”的邏輯。
這時候,放松貨幣對于產出的改善是毫無意義的,頂住高企的成本只會使供給面進一步惡化,未來就不會有足夠的產品和服務來吸收貨幣。最終會加深明天的通脹,經濟因而滑向“滯脹”的泥潭。
中國今天碰到的問題跟上世紀70年代西方經濟的困境機理上相似。多年持續(xù)的貨幣超量累積了一個經濟泡沫,經濟成本都上去了以后,創(chuàng)新型和價值型因素沒有形成,經濟高速不可能持續(xù)。只有成本下來了,競爭力才可能恢復。
上世紀80年代初,前美聯儲主席沃爾克是通過大幅加息把通脹和泡沫打下去后,制造了一個小型衰退,然后才有里根的結構性供給療法的功效。
中國的宏觀決策者可能希望在不逆轉貨幣條件的情況下,加快供給層面的改革,從根本上解決問題。為此,積極財政政策成為重要的給力點。通過在民生方向擴張供給,如大力推進公屋建設計劃,大力推進醫(yī)療、教育、養(yǎng)老等民生建設,來消除家庭的不安全感,提升他們的實際支付能力和收入,實質性擴大消費的能力;通過減稅和減費(特別是減少企業(yè)上交的社保費用),推動私人部門和民營經濟發(fā)展,擴大就業(yè);通過對中低收入者發(fā)放生活補貼,來增強其忍耐通脹的能力。
中國選擇的方向沒有錯。
但我擔心的是,多目標之間的沖突往往會損害理想宏觀目標的實現。在通脹和泡沫條件下,結構性改革是否能夠有效地進行,通脹和泡沫都是逆國民收入分配的效果,如果不首先把它壓下去,反過來會損害結構性改革的效果,企業(yè)家精神和創(chuàng)業(yè)的沖動這些積極的因素如何能在一個泡沫的狀態(tài)中培育呢?
中國要避免“滯脹”的經濟結果的發(fā)生,政策上要盡快實現一個積極的正的真實利率水平,這是首要的目標,這個拖得越久,損失越大。唯有此,才能實質性地抑制政府的投資沖動和財政需求,否則“脹”的壓力很難降下來。利息率的調整將改變貨幣條件,貨幣條件決定資產價格,而資產價格實質性地決定信貸條件的松緊。比方說一塊地過去估值一個億,能放貸8000萬,而今天估值3個億,同樣一個抵押物從銀行借出的錢是2.4個億,對于這個經濟體中擁有抵押物的群體而言,意味著經濟學意義的資金成本大幅降低。事實上今天最敏感的利率的群體是政府和國有部門,因為反轉過來,當貨幣條件收緊,引致資產價格下行,即便沒有信貸額度的控制,對于政府投資沖動的約束也是實質性的,資產價格下行而致真實杠桿率上升,借貸人的能力是大幅下降的。
在此基礎上,中國需要加快供給面的改革:加快居民、政府、企業(yè)以及居民與居民之間的財富分配上的調整,挖掘國內需求;減少壟斷、放松行政管制,激發(fā)私人部門創(chuàng)新型和價值型增長;最大限度地釋放改革的制度紅利,降低過剩儲蓄,中國從投資型經濟轉向消費型經濟本身就是經濟實現軟著陸的路徑。